练手04 六爻记 第五章 5
5.（2018/6/21）
黄沙，七零八落的车队，一群人。
十几个人席地而坐，其中一个气宇轩昂的，在高谈阔论，正是司八。
突袭之后，好不容易把能找到的人和物资聚到一块。
昨夜的大虱群袭击，他们做了周全的准备，还是损失了一半的人员。
他们已身在黑沙漠地带。
这是司八的判断。
没有人能从黑沙漠中活着走出来。这是行内人对黑沙漠的结论。
司八偏不信这个邪。
即使见识过沙尘暴的威力，原住民的狡诈，大虱群的凶残。
癸亥会的成员个个是好手，如今虽然损兵折将，但干部都在，齐心合力，没有办不到的事情。
司八依然有信心。
没有求生信念的人，死得越快。
他把这种信心用激昂的言辞传达给所有人。
这招很奏效。
众人的意志在这黄沙中燃烧起来。
有两个例外。
洛铃伏对着林之方摇了摇头。她对这种激励型的脱口秀节目毫无兴趣。
混进癸亥会的计划很成功。可惜来了个沙尘暴突袭。幸亏两人所在的队伍最后跟大部队会合了。
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了？
洛铃伏对在这样恶劣的环境生存下来没有信心。
毕竟旅程还没正式开始，大自然便先给了她们一个下马威。
计划全部打乱了。
怎么办？
这是洛铃伏一直在想的问题。
林之方也没再听。
闭着眼睛。她在休息。
沙尘暴非人力可以抗衡，这场意外不是她们的错。
这点她很清楚。但这件事让她深刻地体会到一个事实。
她们远远没有准备好。
她要抓紧时间休整，在下一个变故来临之时，准备好。
司八侃侃而谈的也是这个道理。
人员分配，物资盘点，下阶段计划部署，只有准备好了，才不至于湮灭。
只要还身出黑沙漠，就还有机会。癸亥之约会出现在黑沙漠中，还有一天。
尽管谁也不知道会出现什么。但所有人都相信，只要到了那时，他们会有出路的指引。
于是他们选择原地等待。
没有风沙的黑沙漠是宁静的。甚至让人有一种心旷神怡的错觉。
如果你掉以轻心，沙漠就会来取你的命。
侦察的三人小组回来了。
三公里以外有一座村落。他们没有打草惊蛇，回来汇报。
沙漠中的村落？
好奇心是人类进步的催化剂，也是死神的趁手武器。
司八决定前往一探究竟。万一癸亥之约就是在这种标志性的地域出现呢？
五人一组的三个先锋小队出发。
洛铃伏和林之方就在其中。
一棵大树。
一潭清水。
一只母牛。
两排简陋的房屋。
普通的布衣村民。
逐渐靠近，村落的构成愈发清晰。这是一个普通的沙漠村落。
没有人放松警惕。一队原地守候，两队进村。
村民对陌生的访客显得有些害怕。纷纷停留注视着。
一个老者，带着一对小双胞胎女孩。
“我是村长，你们来此是为何事？”
“我们大部队遇到沙尘暴，想找个地方暂时安顿，修整后再出发。”为首的癸亥会成员回答。
“我们这里有水源，若你们不打扰村民，我们可提供帮助。”
村落很简单，内外的检查很容易得出结论：这里没有危险。安全起见，他们决定先在此布局基本的防御，过一晚确保安全之后再让大部队进来。
外围一队人往回赶路，通知大部队。
村里老人、妇女和孩子居多，健壮的青年只有两三个。
洛铃伏和村长聊起这条村。
老人说，他们世代在此定居，以前的环境并非如此恶劣，不知从什么时候起，风沙淹没了一切，只剩下这一谭地底泉和这棵老树。
但这是他们的家。他们不愿离开。
老人从记事起，就和父辈同辈一直勤勤恳恳开荒，种植，畜牧，让村里的每一人都能温饱。事与愿违，沙尘暴的反复无常，一次又一次摧毁他们的劳动成果。
最后还是只剩下这棵老树。
父辈们说，这一定是天神错乱了，让好人受苦。
老村长一辈的子女长大成人，他们不愿意再待在这个没有希望的地方，他们离开，消失在茫茫黄沙中，再也没有回来。
老人挨着老树席地而坐。
两个女孩枕在他的老膝盖上静静听着老故事。
村口的沙地上又有了一些小树苗，这是他们今年的希望。
村民用自己的性命保存了剩下的这几棵。
一个有些伤感的故事。
老人却始终面带微笑。有时手会轻轻抚摸孩童的头。
只有坚强和乐观，才能活下去。
这是老人教给小孩的做人道理。
他以身作则。
十年如一日恪守着。
女孩脸上也满是笑容。
夜里，洛铃伏睡不着，想着老人讲的故事。林之方也一样。
两人看着黑漆漆的天，没有睡意。
有人影。
癸亥会的人迅速进入警戒状态。
村民从房屋中出来。
一个。
两个。
三个。
所有的村民都走了出来。
从他们身边走过，就像没看见他们一般。
挑水，推沙，清扫。各司其职，坐着白天同样的事情。
洛铃伏上前询问村长。
村长没有反应。
听不见，看不见。
没人知道发生什么事。
老人挨着老树席地而坐，两个女童枕在她的老膝盖上。
老人喃喃说起往日的故事。
那个洛铃伏和林之方听过的故事。
时间慢慢过去。
村民又一一回到屋内。
癸亥会的人才解除战备，面面相觑。
下半夜，这件事又重复了一遍，知道快天明，村民才进了屋。
太阳升起。
洛铃伏再也忍不住了。
来到树下询问村长。
“你们夜里到底在做什么？”
“夜里大家都睡觉呀。”
“晚上我们亲眼所见，所有的村民，包括你，和孩子们，都走出来，做着跟现在一样的事情。”
“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！”
老人无助的眼神避开洛铃伏，向林之方求助，林之方点头。
“确实我们亲眼所见。”
老人全身颤抖，声音含糊不清，无助的眼神再次投向其他癸亥会的人。
他们默不作声，神色凝重。
“不，不要再说了。不要再说了！你，你们是魔鬼派来的，你们是，魔鬼派来的！你们走，请你们离开。离开！”老人发抖的声音喃喃说道，低着头，不愿意再看众人一眼。两个小孩吓哭了，身体紧挨着那苍老的身躯，恐惧的眼神看着洛铃伏。
村里的人都停下手上的活，畏惧的看着她们。
洛铃伏受不了这样的目光。
没有一个有恻隐之心的人受得了。
十个人自觉地往村外走。
没有人问为什么。
只是往外走着。
两旁的房屋慢慢地坍塌，化为尘土。
洛铃伏最后回头看。
那老树也枯萎了。
那水潭也干涸了。
村民们都是一堆堆白骨。
那老人也成了风干的骨架，伴着两排细小的骨头。
洛铃伏把头转了过来。
当真相呈现，最美好的谎言都只是假象。
这是最真实的黑沙漠。